有一种陌生感
好不容易我们搬到这里，一个迥然不同的地方，不管环境、气候、饮食文化、人的衣着、语言表达及交通规则。起初走在街上，难免有一种陌生感，特别走到十字路口时，明明眼前的红绿灯清楚示意人可通行，才踏出一脚，左右两方的车竟然同时闯了进来，再加上那些无须遵守交通灯的摩托车，我们就愣住了，不晓得该凭信心前行还是赶紧后退？
意外后的阴影
那次以后，我们夫妇，只要走在路上，都务必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地拖着孩子，紧紧牵着，直到孩子忍不住告诉我：“爸爸，你牵得太紧了，而且你的手心都是汗。”只要一家4口走在路上，神经就不自觉地绷紧，不像以前，可以从容走路，边走边聊，那时孩子习惯先于我们在前方探路。
如今，孩子失去了这个自由，结果每次走路，氛围都变得凝重。
孩子会问，我们下一步到哪里呢？向左走还是向右走？我总不耐烦地说，跟着走就是，不要再烦！孩子就无趣地沉默了。
走错方向了
走着走着，太太就开口：“不是这个方向吧？”我顾着看手机地图又忙着辨认方向，或搜索街道名称，无暇理会太太，一家人就跟着我前行。走一段路以后，太太尝试打破一路来的凝重，说：“我感觉不是这个方向，上次走的时候，都没见过这些建筑？”我自个儿在前方走，太太牵着两个孩子跟在后边，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扫了又扫，太太说了什么，仿佛她在风中说话那般，远远地被抛在后头。
最后，我们果然走错方向了。
我一话不说就折回走，太阳正在我们的头顶上烘烤着，太太在后边显得厌烦地说：“都说不是这个方向，你就是不听。你看着地图也走错！”
“走错了又怎样？又不赶时间，再回头走不就是了吗！”
“如果刚才你听我说，就不用多走这些路。”
“现在我带路，还是你带路？我喜欢怎样走就怎样走。”
“你平时就不能认一下路吗？”
“你可以闭嘴吗？”
突然，空气在炎热中定格了……
刚才那些对白一排一排仿佛电影字幕悬挂空中，我们各自站在原地，一动也不动。
再也没有任何对白
不晓得过了多久，俨然电影摄影机再次启动那般，我们继续往回走，再也没有任何对白。
拍摄镜头聚焦在我们两的脸上，我一脸木然，眼神空洞，太太则两手牵着孩子，毫无目的地走，走到哪里都无所谓的姿态。
不晓得走了多久，我们终于回到家了。
太太走去厨房，拿起电水壶去装水，准备烧水。两个孩子似乎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似的，却又如往常平静，他们就往沙发上坐去，拿起电脑平板玩游戏。而我，回到房里，呆坐在书桌前，机械似的打开电脑，却没看过电脑一眼。
是太安静了，还是我的耳朵突然灵敏，我听到厨房里水烧开的声音，然后电水壶的开关键自动松开。
这样让我很难受
不久，太太温柔地喊我：“我泡了普洱，出来喝吧。”我们坐在饭桌的一角，醇香的普洱缓缓地浇灌我的心，那些胶结着我们的炙热逐渐溶解而松脱了。
太太喝了几杯普洱以后，安静地说：“我不喜欢你叫我闭嘴，这样让我很难受。”太太简洁的话让我触摸到“难受”这词，脆弱而柔软，需要小心呵护的。
“对不起！”
我的心里其实浮现了无数句对不起，但我说了一句。我为刚才自己莽撞的语言惭愧，哪怕我是一位传道，面对妻子时，我无法装假。我知道都是“面子”惹的祸吧，我承认，我和所有男性一样，面子是一个潜藏于基因的家伙。
喝了几杯普洱以后，我也说：“我不喜欢你在孩子面前和公开场合里，不断指点我，那样让我很烦躁。”
“好吧，我以后知道了。”太太表示理解地回答。然后，我们恢复往常那样，从容地喝着茶，谈谈今晚吃些什么。
不断重演的对白
那次路边的对白还是继续在我们的生活里重演。一次在火车站里，这里的火车站总是充斥着不安和躁动，深恐一不留意，孩子走失了，或没有把握好时间，来不及进站，又或者没看懂指示，最后走错了候车室。总在这些时候，面子这家伙就站了出来，太太在后边说：“你没看到那个检票员示意我们走另一边吗？你看现在我们挤在这里了。”
“你跟着就是，不要给建议！”
“我刚才提你，你就不听，现在我们排到这里来。你眼睛往哪里看了？”
“现在又没有排错队，你吵什么吵！你很烦啊！”
最后，我们匆忙地赶上了火车，忙乱一轮以后，才安顿下来。我们平坐在火车的座位，孩子与我们对着坐。
我讨厌那个“面子”的家伙，但嘴里就是说不出一句对不起，结果，还是太太先说：“我不喜欢你说我很烦，这些话让我难受。”“难受”这词俨然柔软的小毛球再次停留在我的手心里，至终驯服了那面子的家伙。
“对不起，我以后会注意。”说了，心里立马轻松起来，我也不提希望太太以后也注意我面子这些话了。反正，我有预感不久我们会再度重演。
果然，重演了。
需要被圣灵光照
然后我们照旧坐下来，从不掩藏地向对方表达不喜欢的感受。不是因为我们是传道，就具备了节制的能力，我们的天性，尤其面对如此亲密的人会不自觉地袒露出来。我也无需回避，就承认吧。我感谢那爱与圣灵，他没有叫我为自己的天性而羞愧，也不为我强行去制服那面子的家伙。
我想，唯有在夫妻关系里，才使我们的天性如此真实奔放，但，能真实而不伤及感情，是需要我们夫妇同时都愿意更坦然被圣灵光照才能。
作者简介
李子曰，一位常常反思婚姻和学习爱的牧者，目前从事心理咨询工作，包括婚姻、男性和个人成长等。